第四百四十三章鬼花花粉 (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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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，天色還未亮，司徒信便從從出了門，趁著漆黑一片時悄悄出了宮中，上了馬車直奔府衙方向。
進了府衙，司徒信將每俱屍體再細細檢查了一遍。
司徒信將每個屍體的手腕都切開了傷口，將血液倒入碗中，拿了些白酒混入血液中。少許片刻，血液變的如鮮血一般紅。
滿城有種色澤艷麗的花，它盛開時帶著一股奇香，又因嬌貴難養，常被富家子弟當做炫耀的資本。可但凡種有此花的大戶人家，府上的人會接二連三死去，屍體腐爛極快。故而此花被人稱之為鬼花。
可他的師父說過，這世上根本沒有鬼。一切存在皆有因果。為求因果，他的師父曾跋山涉水去了滿城，去了那些昔日繁華無比而今皇藏遍地的沒落宅邸。通過不斷嘗試與鉆研，終於發現那些人去世的秘密：鬼花本身並無毒，而花粉卻帶著劇毒。他的師父為了試毒，經過萬般嘗試，最終發現白酒與其相容，花粉可呈鮮血之色。
此毒稀奇的很，若不接觸活物，則無色無味難以識辨是否有毒。可若碰了活物，則會讓活物輕則昏迷重則死亡。一到了有風的季節，花粉會隨風飄揚，那些富家子弟便是因此而送了性命。
這也是宋行文為何會在那晚趴在屍體身邊的原因，他根本不是困的睡去，而是因為無意間碰了屍體的血液而染了花粉，幸而花粉已經擴散至屍體，血液毒性削弱不少，加之他待在停屍間的時候並不算太長，故而只是輕度昏迷，否則0定是必死無疑。
司徒信從未見過鬼花花粉，因為早在幾十年前，鬼花就因不吉而被人連根鏟除。故而他除卻聽師父言傳之外，再無機會得此一見，醫術典籍上更無記載。所以整整一夜，他用盡方式試毒卻不得果，只能抱著僥幸一試的想法拿了白酒，卻不想被他僥幸碰對。可查出結果後，他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沈重……
門輕輕的被人叢外面打開了，而司徒信卻渾然未覺。他看著碗中血靜靜地發著呆。為什麽是鬼花的花粉，為什麽要是滿城呢？這其中跟王爺究竟有何聯系……
背輕輕被人碰了碰。他一下回過了神，轉過頭去，看見是宋行文來了。他道：“你來了。”
那六神無主的模樣讓宋行文立刻意識到，司徒信必是查出了什麽，又看向擺在地上幾個碗，碗中血詭異的紅，想來定是與邱賢所說的鬼花花粉有關。宋行文問：
“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？”
司徒信的眼眸低低垂了下去：“是，但是我不知該怎樣說。”
宋行文知道司徒信內心覆雜，只輕聲道：“身為醫者，你只需說出驗屍結果就好，至於其他的，就交給我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司徒信再度開口，卻又沈沈一嘆，不再多言。
宋行文卻笑了笑：“聽聞司徒太醫年輕有為，卻不想原來是個怕事的，枉費我特意向陛下借你破案……也罷，若是你不敢得罪人，那不說也罷，我再找其他禦醫來看看就是了……”
“不要！”司徒信臉上有些許急色：“此事事關重大，切不可為外人道也。”
“那你又不說！”宋行文有些為難。
司徒信道：“我說，我說。死者身中鬼花花粉，乃滿城早就絕跡的花種。”
果然如此，宋行文幽幽一嘆：“滿城啊……鬼花花粉為何會出現於此，雲月想用他來做什麽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此花粉能通過風與血液傳播，可普通百姓並不知曉，易讓人誤認為鬼怪作亂，恐是想要擾亂民心吧。”
“如此說來，何止是想要擾亂民心呢？”宋行文神色嚴肅，雙手背與身後，背脊挺拔：“無論身份貴賤，無論貧窮亦或富有，是人就會有一顆恐懼的心，而死亡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恐懼。”
“難道……雲月也想讓那些達官貴人也害怕麽？”司徒信問道。
宋行文微微點頭：“不錯。”
倘若真是如此，那雲月不就是……不就是……謀權篡位……而非單單為了錢財那樣簡單了。也是，李霄的地位已經足夠高貴，想要錢財什麽樣的方式都能去擁有，何必用這樣的方式暴漏自己身份。司徒信越是細想，就越發不能冷靜下來，他緊緊握住了拳頭，絕不能讓李霄的計謀得逞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李肅深涉險境。他看向面前鎮定無比的宋行文問道：“現在線索再明朗不過，下手的人就是李霄無疑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
宋行文緩緩道：“此時我們急不得，得慢慢來。”
“慢慢來？”司徒信聲音拔高了幾分，很快意識到這裏是停屍間，唯恐隔墻有耳，又低聲問道：“李霄已經進了都城，又深的陛下信任，你卻說要慢慢來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若是讓陛下知道此事，除卻讓他多添憂愁之外，我們還能幫到什麽呢？”
“至少讓陛下知道是雲月究竟是誰！”司徒信斬釘截鐵道：“李霄這樣光明正大的回了都城，陛下又念及舊情對其不曾防備。這簡直就是養虎為患！”
司徒信道：“你說的不錯，可雲月太聰明，只要發現陛下丁點異樣，就會立刻采取行動。你認為是陛下調兵遣將的速度快，還是雲月召集組織信徒的速度快？”
“這……”司徒信楞在原地，雖朝政謀略他不懂，可局勢當前，他總能知曉幾分。雲月勢力遮天蔽月，又陰險狡詐，若非有足夠把握能贏得天下，怎會輕易先出真身。他六神無主，喃喃自問：“那該如何，我該如何……”
宋行文道：“查出如何克制鬼花花粉之毒，從根源遏制恐懼的源頭。讓百姓安居樂業，讓官員安心為陛下效命。只要局勢未亂，我們就有勝算。”
司徒信搖了搖頭：“連師父都做不到的事，我又如何能夠做到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你沒有嘗試過，又如何得知做不到？”
司徒信肯定道：“我一身醫學都是師父所教，又怎會超越師父。”
宋行文看向停屍間的數十俱屍體，嘆息道：“那就想一想這些無辜的黎明百姓，若是你找不出能夠抑制花粉之毒的辦法，雲月很有可能采取下一步動作。攻略城池，散播花粉。到時都城將人心惶惶，血流成河。”
四百四十四章我中毒了？
司徒信的心跳驟然停了幾下，只要閉上眼睛，就能看見血腥殘暴的場景。那些從不曾想起的記憶又依稀浮現於眼前，那一年雪下滿天，師父臨終前將他叫到身邊，氣息奄奄道：“信兒，你總問我學醫有什麽好，今日我告訴你其中緣由：因為你可以看到更多的人活下去。當他們用那雙渴望活著的目光看向你時，你就會明白自己在這世間有多麽重要。”
從記事起司徒信就從未離開過師父，也從未想過師父有一天會死去。在他看來師父永遠健碩硬朗，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明白，原來師父早就病了，而且還病的很嚴重。他氣師父瞞著病情不說，更驚慌日後沒有師父的日子他該如何生活。只有十五歲不到的他跪在師父的面前哭紅了雙眼，大聲問他：“再重要又能怎麽樣呢，你自己都要死了，再重要又能怎麽樣？”
“可是還有你啊。”師父輕輕地笑了，笑容裏還帶著莫名的滿足，他吃力的擡起了手，想要摸摸他的頭。可才擡起來又垂了下去。
他知道，他的師父連呼吸都十分吃力，更何況是擡起手來，他趕緊往床邊挪了挪，將頭貼在他師父的臉上：“師父……”
“我也怕死……可是總有人會代我活下去。我還想看看這美麗的人間，還想……還想看見你成家立業……還想……還想……”
司徒信的淚悄無聲息的流了出來，那個對他最重要的人就這樣離他而去，這美麗人間師父再也看不到了，成家立業也看不到了……山中不知歲月，他渾渾噩噩過了太多日子，直到遇見了李肅，那個心懷仁慈的君王，在門口對他伸出手來，目光溫和道：“以後由我來照顧你。”
隨之而來的是一封信，那是他師父寫給李肅的信。原來李肅也知道師父命不久矣，可為什麽離他最近的人，卻要瞞他最久，他想不明白，站在原地又紅了眼眶，不停問道：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要騙我。”
李肅輕輕道：“因為他心裏最重要的人是你，不想看到你傷心。”
“可他遲早有一天會死，傷心只是早晚的事。”他撇過了頭。
“晚一天總比早一天好，是不是？”李肅眉眼是淡淡笑意：“更何況，他一直都活著。”
“你騙人，他死了，我親眼看見他死了。”他怒吼道。
李肅：“他活在你的心中，也活在被他救過之人的心中。”
他微微一楞，數月來的憂傷，竟是被他三言兩語就輕易的化解開來。是啊，他的師父根本就沒有死，他一直都在他心裏活著，只要他不死，他的師父就永遠不會死……
“外面的世界……很美麗麽？”過了很久很久，他才問出這樣一句話來。
李肅道：“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？”
他道：“自然是真話。”
李肅道：“當今天下朝政難穩，忠奸難辨，美麗繁榮的景象下處處充斥著醜陋骯臟。”
他不假思索道：“我要讓它變美麗。”
因為師父想要看到美麗的人間，而今師父雖然看不到了，可是他會用這雙眼睛替師父去看。如果這世上不美麗，那他就用這雙手讓這個世上慢慢變的美麗一些……
“不能生靈塗炭，不能讓師父傷心，不能讓陛下失望。”司徒信忽然開口道：“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是一物降一物，我一定能找到法子克制花粉之毒。”
宋行文不知司徒信方才都在想些什麽，正思考是不是自己方才所言說的太重讓他嚇住了，畢竟他是個醫者，這樣殺戮的畫面對他而言未免太過沈重與悲痛，就在宋行文考慮著要不要說些別的來緩解他的驚嚇時，司徒信的臉色卻漸漸變得堅毅起來。這讓宋行文有些高興：“你能這樣想便好，我會為你爭取時間。”
“好！”司徒信道：“我這就回去配解藥。”
“那我們一起，正好有些事情，我想請教邱賢將軍。”宋行文道。
兩人一道出了府去，迎著朝陽，司徒信這才看清宋行文的臉色很是不好，醫者的警覺性讓他立刻捉住了宋行文的手腕探了探，他看向宋行文道：“你有何不適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除卻厭食跟嗜睡之外，並無其他不適。怎麽了？”
其中緣由太過覆雜，倉促之間司徒信無法解釋來龍去脈，只從藥箱中拿出一把小刀，將宋行文的指間割破，又沾了些白酒，那鮮紅的血變得更加紅艷，陽光下顯得尤為耀眼。兩人皆是一楞。
“我中毒了？”宋行文問。
司徒信點點頭：“我也是才知道不久，沒想到這毒物擴散的這樣快。”
宋行文問：“我能活多久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最多不過十日。”
“竟然……這樣短麽？”宋行文有些惋惜，很快又道：“我還能一如從前那般與大家相處麽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與人說話無礙，可與人同食卻要萬分小心，切忌不能有血液接觸……不過你放心，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治好你。”
宋行文卻道：“如果與人說話，要站多遠比較好呢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兩丈開外。”
宋行文的神色依舊平靜如常，他看向司徒信道：“即是如此，還請司徒太醫不要與我太近，以免被傳染。”
一直以來，司徒信都將宋行文當成不經風霜的少年，可哪有少年在面對生死大事能這般從容。司徒信還想說話，卻見宋行文擡腳往前方走去，似是有意要與他拉開距離一般。
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，誰也沒有在開口說話。一路上，司徒信想了很多安慰宋行文的話，可到了交叉路口時，卻聽宋行文道：“我中毒一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，免得讓大家擔心。”
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想著別人，司徒信道：“行文，你還是想想自己吧。”
宋行文笑道：“你會治好我的，不是麽？”
司徒信不知該怎樣說了，他是說了要治，但是治不治的好豈是他能說了就算數的。只是面對宋行文如此信任，他卻只能點了點頭。
待宋行文繼續朝前走時，司徒信才想起來他本是想要安慰他的，怎麽到最後反而變成了答應他要治好他……
身為醫者，救死扶傷是司徒信職責所在，他救過無數人，也曾親眼看到太多人在他面前死去。他以為生老病死他早就看的淡然了，而現在他卻緊張的雙腿都在發抖。
若是配不出解藥，死去的不止是宋行文，還有都城上萬條人名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，他無論如何都要贏！
四百四十五章想多看她幾眼
城樓，宋行文與邱賢對面而坐。他看向邱賢道：“你與王爺商量的如何了？”
邱賢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今日有些急了。”
宋行文直言道：“必須要快，我時日不多了。”
“時日不多？”邱賢問道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宋行文拿起桌上白酒，往不久前被司徒信割破的地方倒了一些，凝固的血液漸漸有鮮血再次流了出來，發出詭異的紅。
邱賢見之，眸色微微變了變，他問：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我染了鬼花花粉，司徒信說我還有十日。”
邱賢驚得一下站了起來：“鬼花花粉不是向來只在死人中傳染麽，怎能染上活人？”
相比邱賢的反應，宋行文顯得要冷靜許多，他不急不緩道：“許是你得來的消息有誤。”
邱賢足足沈默了許久，他道：“如此以來，是我害了你。”
宋行文道：“害倒是談不上，我們都想除了雲月，總會有人出了意外。說真的，我很高興出意外的人是我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邱賢低頭看向他，分明大限已至，為何他卻毫不在意，難道他就不怕死麽？
宋行文溫和的笑道：“如果註定死亡，那不如讓我去死。陛下與你都是她此生最在意的人，如果你們出了事，她一定不會好過……”
“你對她也很重要啊。”邱賢的語氣有些急切：“從今日開始，你什麽都不要做了，你安心……”
“安心等待死亡麽？”邱賢直視邱賢：“你想讓我就這樣渡過最後的時光？”
“那……那還能如何？”邱賢沒了底氣。
宋行文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清許多：“既然早晚都要死，何不趁著現在做些有意義的事呢。”
“行文……”邱賢看著他，有太多話想與他說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都咽了下去。他明明知道那些人中了鬼花花粉，卻因他的判斷失誤而讓宋行文陷入危險境地，他此生從未有愧於人，也以為不會對不起任何人，可在這個時候他才明白，他還是太過自信。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宋行文的錯，沒有道理讓宋行文這麽年輕就失去了性命。他看向宋行文道：“我會在這十日內找到兇手，無論如何都要救你。”
宋行文笑著說：“倘若真能這樣，我便是死也能瞑目了。”
邱賢漸漸低下了頭，他的雙手緊握成拳，自他成為將軍後，救過無數與他不相幹的人，可與他想幹的人現在卻無能為力，這是邱賢從未有過的感受。
宋行文還與他說了許多話，而邱賢卻無心再聽，只是面上附和幾句，根本不知他究竟說了些什麽。直到宋行文離開之後，邱賢的臉色才漸漸陰沈下來。宋行文是曲懷柔的弟弟，雖無血緣之親，可邱賢心中清楚宋行文在曲懷柔心中意味著什麽。他與曲懷柔一樣，都曾活在黑暗之中，而宋行文卻生來光明溫暖，如若不是被奸臣所害，宋行文的一生該是仕途坦蕩意氣奮發
邱賢站起身朝樓下走去，宋行文如今出了事，必須要盡快抓住雲月，只有找到雲月，才能找到救宋行文的解藥……
這一日宋行文忙到很晚才回錢坤宮，是邱賢送他回來的。
當時曲懷柔正準備睡了，聽見外面有腳步聲，便起身從窗外看了一眼。看清來人後，急忙穿了衣衫就往外走。
寒風凜冽，吹的原本有些瞌睡的曲懷柔立刻清醒不少，她看向一前一後的兩個人：“出什麽事了，為什麽現在回來了？”
宋行文溫聲道：“有些東西忘記拿了，拿了就走。”
曲懷柔微微蹙了蹙眉：“都這麽晚了還走什麽，好好睡一覺，明天早上再走。”
宋行文笑著說：“好。”
“吃了麽？”曲懷柔見他們二人風塵仆仆，想到這些日子他們忙的要命，也不等他們回答又自顧自的說道：“不管吃沒吃都再吃些東西再睡，外面不比宮裏方便，我去讓禦廚做些。”
“不用麻煩了……”
“怎麽不用麻煩，你不餓我還餓呢。”邱賢打斷了宋行文，又看向曲懷柔道：“你也陪我們吃一些。”
曲懷柔瞪了一眼邱賢，正想與他嗆聲，卻看見他眼底淤青一片，便知他這幾日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，再開口時語氣也溫柔了幾分：“好，你們先回去歇一歇，等飯菜好了我就叫你們。”
兩人進了旁殿，四下無人時宋行文才道：“都這樣晚了，你還麻煩她幹什麽？”
邱賢道：“你回來不就是想多看她幾眼麽，讓她陪著吃飯不是更好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可我這毒會傳染，我不想讓她也出了事……”
邱賢沈默半晌，良久才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而後宋行文也不再說話，只是手撐著頭，側目看向窗外。當看到曲懷柔往這邊走來時，原先沈靜的面色很快又帶幾分笑意，連眼神都變得明亮許多。邱賢看在眼裏，心底微微一嘆。曾經他勸宋行文早些放棄對曲懷柔的喜歡，可現在呢，現在他卻想方設法讓宋行文再多見一見曲懷柔。明知曲懷柔是妃，而宋行文是臣，這麽做實在不合規矩，可他卻無法再像曾經那樣冷靜自持。
曲懷柔很快就進了門，吩咐侍女琳瑯滿目的飯菜擺上了桌。看著滿滿一桌的飯菜，宋行文滿是笑意地問：“就我們三個人，能吃下這麽多麽？”
“也沒想著讓你們都吃完，每樣都吃一些。”曲懷柔一邊說著話，一邊走到宋行文身邊，正欲坐下，卻聽邱賢冷開口道：“你坐那兒去。”
曲懷柔順著邱賢指的位置看了看，那兒離門口很近，外面的風稍微大一些，那個地方就會涼颼颼的，她不情願道：“你怎麽不去？”
邱賢正欲說話，卻見宋行文已經站起來往他指的地方去。曲懷柔急忙道：“好了好了，我坐那兒就是了，別折騰了， 快些吃。”
“那兒涼。”宋行文道：“你坐在這邊來。”
“我又不是嬌貴的人。”曲懷柔坐了下來，看向坐在對面的宋行文，忽而問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宋行文知道此時他的臉色不太好，不著痕跡的掩飾：“最近太忙，沒有休息好，等忙過這一陣子就好了。”
即是如此，曲懷柔也不再說話，只是看著兩人吃飯，只想著兩人快些吃完好快些去睡。
曲懷柔不說話的時候，宋行文也就不怎麽開口，倒是邱賢說了不少話。
吃過飯，宋行文要去洗碗，被曲懷柔攔了下來，讓他快去睡覺，這些瑣事她會讓人去做。
宋行文向來聽從曲懷柔的話，乖乖去歇息了。
倒是邱賢一直坐著喝茶，曲懷柔沒好氣道：“那麽忙還不去睡？”
邱賢道：“有些事我想與你單獨說說。”
曲懷柔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邱賢道：“與雲月有關。”
四百四十六章不要意氣用事
聽到雲月二字，曲懷柔的臉色變得正經不少，她在他身邊坐下：“你說。”
邱賢道：“我查到了一些線索，只是目前還不太明朗，我想讓你幫我分析一下，看看能不能讓我理清思緒。”
曲懷柔有些疑惑：“這種大事，你應該跟陛下說吧？”
邱賢緩緩搖了搖頭：“他有他的事要做，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，我不能與他說，否則也是讓他多添愁緒。”
聽此話，曲懷柔覺得是自己考慮不周了，她道：“你有什麽想說的都盡管說出來，也許我當真能幫到你。”
邱賢道：“蕭山他們受傷時，手腕跟腳腕都被銀絲勒斷。那幾人身手很快，武藝在我之上。我確信朝中並無這樣的人，而江湖之中也查不到此人蹤跡。”
曲懷柔微微思了思：“雲月是個龐大覆雜的組織，能人異士必不會少，查不到下落也在常理之中。”
邱賢道：“這正是奇怪之處。”
曲懷柔問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邱賢道：“為辯忠奸，朝中上下開始進行自查，如若雲月組織在朝中，就不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。而江湖上也早有我們再找雲月的消息，雲月卻始終如人間蒸發一般。我們看不到他，他卻能看得見我們，他知道我們所有的動向，這難道不奇怪麽？”
曲懷柔順著邱賢的話繼續道：“這個人離我們很近，而且與我們都很熟悉，熟悉到我們誰都不會去懷疑他。”
邱賢道：“所以你想想看，這個人會有可能是誰。”
與她熟悉得人並不多，曲懷柔很快就進行了排查：“我最熟悉的人有陛下、竹子、你、行文。”
邱賢道：“我與你差不多，陛下，王爺，竹子，你。”
曲懷柔道：“行文不可能是雲月，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中。”
邱賢道：“王爺也不可能是雲月，我與他的關系如同陛下與竹子，他對我知無不言，我知道他如今心向陛下。”
曲懷柔卻道：“有沒有可能王爺瞞著你做了些不知道的事呢？”
邱賢冷聲道：“如果他想謀反，何不叫上我一起。我的兵權加上他的錢財，豈不是勝算更大？”
曲懷柔尷尬的笑了笑：“你看你這個人，我只是隨便開個玩笑，你至於這麽嚴肅麽。”
邱賢道：“這個節骨眼上，你還有心思開玩笑？我不想與你說笑，你給我仔細想想，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線索可以提供。”
曲懷柔抿了抿唇，絞盡腦汁的想了又想，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人來，她的神色漸漸楞住了。
邱賢見她這般，追問道：“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？”
曲懷柔問道：“你查過曲靖麽？”
邱賢以為她能有更好的線索，本是有些期待的面色變得沈了下來，他道：“早就查過了，一個不忠不奸的老臣罷了。”
“你有仔細查麽？”曲懷柔反問。
“朝中每一個大臣我都很仔細的查過。”邱賢肯定道。
可曲靖分明是個奪權篡位的奸臣啊，若是很仔細的去查，怎麽可能查不到呢。曲懷柔心中納悶，自言自語道：“若他是忠臣，為什麽女兒會謀反呢，這簡直太沒有道理了。”
“道理？”邱賢聲音揚了幾分：“現在要的是證據，你能跟曲靖講道理麽？”
曲懷柔知道，如今為了調查雲月組織，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。面對邱賢的煩躁，她心裏也很急，可是眼下急也沒有用，她將思緒又仔細整理了一遍，這才又開口道：“目前與雲月交手的人，只有蕭山他們還活了下來，除了留在手腳上的傷痕，還有沒有別的什麽線索？”
邱賢的臉色更是難看起來：“若是有證據，我早就自己去查了，何苦等到現在？”
“你先別急，我們慢慢來找線索。”曲懷柔連忙道：“我記得你跟我說過，蕭山是因為調查邱謙與曲靖的時候受的傷，邱謙已經死了，這說明他不是雲月，那麽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中，只有曲靖最有可能成為雲月，對不對？”
隨著曲懷柔的話落，邱謙漸漸陷入了思索。如果當真是曲靖，那為何他會一點也察覺不到？
“雖然我也不想這麽胡亂猜測，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，對不對？”曲懷柔沖著邱賢笑了笑：“哥，我想去會一會曲靖，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來頭。”
“不行，敵我不明，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。”邱賢立刻拒絕道。
曲懷柔見邱賢態度堅決，也不再說說什麽，只是心中打定主意了要去試探一番，她一直以為邱賢神通廣大，只要他想，就沒有調查不到的事情。可是現在她發現曲靖比邱賢還要有本事，這麽些年來，她一直為曲靖做事，自以為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，然而這時候想想全然不是如此。
或許曲靖對她隱藏了太多秘密，想想真是可笑，她將他當成世上最重要的人，曾為他賣命殺過無數人，甚至重獲一世後，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將這江山送到他手上。然而呢？然而他從頭到尾只顧著自己。
也不知怎的，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。她待曲靖赤誠一片，曲靖待她呢？
忽然一雙手在曲懷柔面前晃了晃，她這才回過神來，問向邱賢：“怎麽了？”
邱賢道：“你在想什麽，跟你說話你都沒聽見。”
曲懷柔搖了搖頭：“沒想什麽，你剛剛跟我說了什麽？”
邱賢覆述道：“這些日子你多照顧些行文，最近案子太過覆雜，他有些焦慮。”
曲懷柔道：“好。”
邱賢又道：“時候不早了，你回去歇著吧，我也要睡了。”
曲懷柔：“好。”
她轉過身朝門外走去，邱賢忽然又拉住了她問道：“你沒事麽？”
曲懷柔笑了笑：“我能有什麽事。”
邱賢道：“沒事你怎麽兩眼無神？”
曲懷柔道：“可能是太緊張了。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強大的敵人。”
邱賢的語氣緩了不少，他道：“是人就會有弱點，我們總會找到他的弱點，再將其一舉攻破。”
“是啊，只是希望這一天快點來臨。”她道：“我回去了。”
邱賢目送曲懷柔出了門，屋內只剩下他一人時，他於明亮燭火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。他比任何人都想盡快查出雲月是誰，宋行文若是真的死了，他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……
四百四十七章你怎麽來了
翌日，曲懷柔早早起來，命禦廚做好了早膳，等宋行文與邱賢一起來，她就讓人送來。
三人一同用膳時，曲懷柔察覺宋行文的臉色十分不好，就讓司徒信過來給宋行文瞧了瞧。把脈時，曲懷柔坐的離宋行文很近，司徒信幾次往她這邊看，眼神裏帶著一些不安。
曲懷柔有些疑惑，不過是給宋行文看個病，司徒信為何不安呢？她又看了看宋行文，但看他神色平靜，心中疑惑漸漸少了幾分。
很快的，司徒信就把完了脈，跟曲懷柔稟報，說是積勞所致，讓宋行文多加註意休息。
待司徒信離開之後，曲懷柔語重心長的與宋行文道：“抓住雲月要緊，可是身子也要緊，日後你再吃不好睡不好，就別怪我到時候跟陛下求情，讓你不許再插手此事了。”
宋行文認真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盡管他答應下來，可是曲懷柔卻依舊有些不放心，她太清楚宋行文骨子裏的執著了，若是一件事沒有完成，他會想方設法也要去了解。思及此，曲懷柔又轉頭看向邱賢：“哥，現在行文跟你是一起的，你可要替我多管一管他。若是讓我發現他又憔悴了，我可要生氣的。”
邱賢道：“好。”
當邱賢與宋行文出了宮後，兩人坐在馬車裏，邱賢才露出擔憂的神色。宋行文見之，不由笑道：“離石十天期限還有九天，你為何這樣看我。”
邱賢道：“九日不過彈指一揮間，你怎這般坦然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是人就會死，不過是世間早晚問題，既然都逃不過一死，又有什麽不能坦然？”
此時的宋行文在邱賢的眼裏，恍若那出世高人一般看淡生死，如果宋行文但凡表現出稍有害怕的模樣，邱賢反而會覺得心中會好受一些，因為他至少可以給他安慰。然而這個時候的宋行文太過冷靜，冷靜的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馬車在府衙門口停了下來，宋行文起身欲要離開，邱賢卻一把拉住了他，宋行文回頭看著他問：“還有事麽？”
邱賢道：“從今往後，也許我們會很少見面了，你有沒有話想要跟我說？”
宋行文很認真的想了一番，鄭重其事道：“若是我死了，請一定要對她好，連著我那份一起。”
邱賢撇過了頭，良久後才開口道：“好，我答應你。”
宋行文擡腳往下走去，馬車繼續駛向前方。在這一刻，邱賢忽然就懂了，懂宋行文那份沈重又卑微的愛意。也許這一輩子曲懷柔都不會知道宋行文的心意，但宋行文卻一點都不在乎。只要她能過的好，哪怕付出生命在所不惜。
這份愛來的太沈，沈的讓邱賢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他掀開了簾子，往車窗外看了一眼。幾日沒有下雪的都城，又漸漸飄起了雪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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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坤殿內，曲懷柔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。總覺得宋行文的臉色那麽差，不像是休息不好的樣子，倒是像生了一場大病。可司徒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，她想了又想，也許是司徒信配合宋行文查案也有些勞累，所以診斷不一定準。
對，一定是這樣。曲懷柔終於找了一個緣由，換了常衣偷偷出了宮去。
此時滿城飛雪，曲懷柔才下了馬車，走到府衙院內時，雪就已落了滿身。府衙內並無人見過她，只是見她拿有出宮令牌，便知她是從宮裏來的人，遂恭恭敬敬的將人請進了門。
當曲懷柔看見宋行文拿著火把將死去的守衛點燃時，她滿臉詫異問道：“他們不是捉住雲月的線索麽，若是焚毀了，還怎麽捉住雲月？”
比起曲懷柔的驚訝，宋行文的面色變得極為震驚，這些屍體可是會傳染的，若是曲懷柔出了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，一向溫和的宋行文這個時候面色沈沈，轉身看向領曲懷柔進門的侍衛，厲聲呵斥道：“誰讓你們帶娘娘進來的！”
曲懷柔從未見過宋行文這般生氣，連忙解釋道：“是我自己要來的。”
宋行文將火把遞給不遠處的侍衛，急匆匆往門曲懷柔身邊走去，忽而又想起司徒信說過的三丈開外，又及時停住了腳步，他看向曲懷柔道：“你還是快些出去吧，這邊戾氣太重，不適合你待。”
曲懷柔也不想看到焚屍的場面，就道：“那我去外面等你。”
宋行文道：“好，我處理完這邊就去過去找你。”
曲懷柔由侍衛領著往前院走去，那侍衛多哆嗦搜地跟曲懷柔道：“小人方才不知是您是娘娘，若有冒犯，還請娘娘贖罪。”
本就是曲懷柔讓眼前侍衛帶她來找宋行文的，曲懷柔當然不會怪罪那個侍衛，她對著侍衛溫柔的笑了笑：“放心吧，我不會怪你的。”
那侍衛的臉色這才漸漸好了許多：“多謝娘娘。”
“宋大人為什麽要燒掉那些屍體？”曲懷柔問向侍衛。
那侍衛解釋道：“宋大人說屍體已經查驗完畢，無需再用。還說屍體死相太恐怖，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，不宜入土，只能選擇就地焚毀。”
此言乍聽有些道理，可卻經不住曲懷柔細細去想。宋行文做事一向穩重成熟，應該知道按照大和律法，重大案件中屍身查驗完畢後，理當將屍體癥狀詳細記錄在冊，再由陛下指定官員親自查驗，防止由於疏忽而未記錄在案的狀況發生。可現在陛下還未見到城門一案的驗屍記錄，也就未曾派官員前來檢查，宋行文不該在這個時候處理屍體才是。
懷著對宋行文的滿心疑問，曲懷柔坐在廳堂內喝著茶。她不由想到昨夜邱賢說的話，莫非真是案子太過覆雜，讓宋行文有些焦躁，才會疏忽大意了麽？
很快宋行文就來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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進了府衙，司徒信將每俱屍體再細細檢查了一遍。
司徒信將每個屍體的手腕都切開了傷口，將血液倒入碗中，拿了些白酒混入血液中。少許片刻，血液變的如鮮血一般紅。
滿城有種色澤艷麗的花，它盛開時帶著一股奇香，又因嬌貴難養，常被富家子弟當做炫耀的資本。可但凡種有此花的大戶人家，府上的人會接二連三死去，屍體腐爛極快。故而此花被人稱之為鬼花。
可他的師父說過，這世上根本沒有鬼。一切存在皆有因果。為求因果，他的師父曾跋山涉水去了滿城，去了那些昔日繁華無比而今皇藏遍地的沒落宅邸。通過不斷嘗試與鉆研，終於發現那些人去世的秘密：鬼花本身並無毒，而花粉卻帶著劇毒。他的師父為了試毒，經過萬般嘗試，最終發現白酒與其相容，花粉可呈鮮血之色。
此毒稀奇的很，若不接觸活物，則無色無味難以識辨是否有毒。可若碰了活物，則會讓活物輕則昏迷重則死亡。一到了有風的季節，花粉會隨風飄揚，那些富家子弟便是因此而送了性命。
這也是宋行文為何會在那晚趴在屍體身邊的原因，他根本不是困的睡去，而是因為無意間碰了屍體的血液而染了花粉，幸而花粉已經擴散至屍體，血液毒性削弱不少，加之他待在停屍間的時候並不算太長，故而只是輕度昏迷，否則0定是必死無疑。
司徒信從未見過鬼花花粉，因為早在幾十年前，鬼花就因不吉而被人連根鏟除。故而他除卻聽師父言傳之外，再無機會得此一見，醫術典籍上更無記載。所以整整一夜，他用盡方式試毒卻不得果，只能抱著僥幸一試的想法拿了白酒，卻不想被他僥幸碰對。可查出結果後，他的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沈重……
門輕輕的被人叢外面打開了，而司徒信卻渾然未覺。他看著碗中血靜靜地發著呆。為什麽是鬼花的花粉，為什麽要是滿城呢？這其中跟王爺究竟有何聯系……
背輕輕被人碰了碰。他一下回過了神，轉過頭去，看見是宋行文來了。他道：“你來了。”
那六神無主的模樣讓宋行文立刻意識到，司徒信必是查出了什麽，又看向擺在地上幾個碗，碗中血詭異的紅，想來定是與邱賢所說的鬼花花粉有關。宋行文問：
“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？”
司徒信的眼眸低低垂了下去：“是，但是我不知該怎樣說。”
宋行文知道司徒信內心覆雜，只輕聲道：“身為醫者，你只需說出驗屍結果就好，至於其他的，就交給我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”司徒信再度開口，卻又沈沈一嘆，不再多言。
宋行文卻笑了笑：“聽聞司徒太醫年輕有為，卻不想原來是個怕事的，枉費我特意向陛下借你破案……也罷，若是你不敢得罪人，那不說也罷，我再找其他禦醫來看看就是了……”
“不要！”司徒信臉上有些許急色：“此事事關重大，切不可為外人道也。”
“那你又不說！”宋行文有些為難。
司徒信道：“我說，我說。死者身中鬼花花粉，乃滿城早就絕跡的花種。”
果然如此，宋行文幽幽一嘆：“滿城啊……鬼花花粉為何會出現於此，雲月想用他來做什麽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此花粉能通過風與血液傳播，可普通百姓並不知曉，易讓人誤認為鬼怪作亂，恐是想要擾亂民心吧。”
“如此說來，何止是想要擾亂民心呢？”宋行文神色嚴肅，雙手背與身後，背脊挺拔：“無論身份貴賤，無論貧窮亦或富有，是人就會有一顆恐懼的心，而死亡是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恐懼。”
“難道……雲月也想讓那些達官貴人也害怕麽？”司徒信問道。
宋行文微微點頭：“不錯。”
倘若真是如此，那雲月不就是……不就是……謀權篡位……而非單單為了錢財那樣簡單了。也是，李霄的地位已經足夠高貴，想要錢財什麽樣的方式都能去擁有，何必用這樣的方式暴漏自己身份。司徒信越是細想，就越發不能冷靜下來，他緊緊握住了拳頭，絕不能讓李霄的計謀得逞，他不能眼睜睜看著李肅深涉險境。他看向面前鎮定無比的宋行文問道：“現在線索再明朗不過，下手的人就是李霄無疑，我們該怎麽辦？”
宋行文緩緩道：“此時我們急不得，得慢慢來。”
“慢慢來？”司徒信聲音拔高了幾分，很快意識到這裏是停屍間，唯恐隔墻有耳，又低聲問道：“李霄已經進了都城，又深的陛下信任，你卻說要慢慢來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若是讓陛下知道此事，除卻讓他多添憂愁之外，我們還能幫到什麽呢？”
“至少讓陛下知道是雲月究竟是誰！”司徒信斬釘截鐵道：“李霄這樣光明正大的回了都城，陛下又念及舊情對其不曾防備。這簡直就是養虎為患！”
司徒信道：“你說的不錯，可雲月太聰明，只要發現陛下丁點異樣，就會立刻采取行動。你認為是陛下調兵遣將的速度快，還是雲月召集組織信徒的速度快？”
“這……”司徒信楞在原地，雖朝政謀略他不懂，可局勢當前，他總能知曉幾分。雲月勢力遮天蔽月，又陰險狡詐，若非有足夠把握能贏得天下，怎會輕易先出真身。他六神無主，喃喃自問：“那該如何，我該如何……”
宋行文道：“查出如何克制鬼花花粉之毒，從根源遏制恐懼的源頭。讓百姓安居樂業，讓官員安心為陛下效命。只要局勢未亂，我們就有勝算。”
司徒信搖了搖頭：“連師父都做不到的事，我又如何能夠做到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你沒有嘗試過，又如何得知做不到？”
司徒信肯定道：“我一身醫學都是師父所教，又怎會超越師父。”
宋行文看向停屍間的數十俱屍體，嘆息道：“那就想一想這些無辜的黎明百姓，若是你找不出能夠抑制花粉之毒的辦法，雲月很有可能采取下一步動作。攻略城池，散播花粉。到時都城將人心惶惶，血流成河。”
四百四十四章我中毒了？
司徒信的心跳驟然停了幾下，只要閉上眼睛，就能看見血腥殘暴的場景。那些從不曾想起的記憶又依稀浮現於眼前，那一年雪下滿天，師父臨終前將他叫到身邊，氣息奄奄道：“信兒，你總問我學醫有什麽好，今日我告訴你其中緣由：因為你可以看到更多的人活下去。當他們用那雙渴望活著的目光看向你時，你就會明白自己在這世間有多麽重要。”
從記事起司徒信就從未離開過師父，也從未想過師父有一天會死去。在他看來師父永遠健碩硬朗，也是在這一刻他才明白，原來師父早就病了，而且還病的很嚴重。他氣師父瞞著病情不說，更驚慌日後沒有師父的日子他該如何生活。只有十五歲不到的他跪在師父的面前哭紅了雙眼，大聲問他：“再重要又能怎麽樣呢，你自己都要死了，再重要又能怎麽樣？”
“可是還有你啊。”師父輕輕地笑了，笑容裏還帶著莫名的滿足，他吃力的擡起了手，想要摸摸他的頭。可才擡起來又垂了下去。
他知道，他的師父連呼吸都十分吃力，更何況是擡起手來，他趕緊往床邊挪了挪，將頭貼在他師父的臉上：“師父……”
“我也怕死……可是總有人會代我活下去。我還想看看這美麗的人間，還想……還想看見你成家立業……還想……還想……”
司徒信的淚悄無聲息的流了出來，那個對他最重要的人就這樣離他而去，這美麗人間師父再也看不到了，成家立業也看不到了……山中不知歲月，他渾渾噩噩過了太多日子，直到遇見了李肅，那個心懷仁慈的君王，在門口對他伸出手來，目光溫和道：“以後由我來照顧你。”
隨之而來的是一封信，那是他師父寫給李肅的信。原來李肅也知道師父命不久矣，可為什麽離他最近的人，卻要瞞他最久，他想不明白，站在原地又紅了眼眶，不停問道：“為什麽……為什麽要騙我。”
李肅輕輕道：“因為他心裏最重要的人是你，不想看到你傷心。”
“可他遲早有一天會死，傷心只是早晚的事。”他撇過了頭。
“晚一天總比早一天好，是不是？”李肅眉眼是淡淡笑意：“更何況，他一直都活著。”
“你騙人，他死了，我親眼看見他死了。”他怒吼道。
李肅：“他活在你的心中，也活在被他救過之人的心中。”
他微微一楞，數月來的憂傷，竟是被他三言兩語就輕易的化解開來。是啊，他的師父根本就沒有死，他一直都在他心裏活著，只要他不死，他的師父就永遠不會死……
“外面的世界……很美麗麽？”過了很久很久，他才問出這樣一句話來。
李肅道：“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？”
他道：“自然是真話。”
李肅道：“當今天下朝政難穩，忠奸難辨，美麗繁榮的景象下處處充斥著醜陋骯臟。”
他不假思索道：“我要讓它變美麗。”
因為師父想要看到美麗的人間，而今師父雖然看不到了，可是他會用這雙眼睛替師父去看。如果這世上不美麗，那他就用這雙手讓這個世上慢慢變的美麗一些……
“不能生靈塗炭，不能讓師父傷心，不能讓陛下失望。”司徒信忽然開口道：“這世上所有東西都是一物降一物，我一定能找到法子克制花粉之毒。”
宋行文不知司徒信方才都在想些什麽，正思考是不是自己方才所言說的太重讓他嚇住了，畢竟他是個醫者，這樣殺戮的畫面對他而言未免太過沈重與悲痛，就在宋行文考慮著要不要說些別的來緩解他的驚嚇時，司徒信的臉色卻漸漸變得堅毅起來。這讓宋行文有些高興：“你能這樣想便好，我會為你爭取時間。”
“好！”司徒信道：“我這就回去配解藥。”
“那我們一起，正好有些事情，我想請教邱賢將軍。”宋行文道。
兩人一道出了府去，迎著朝陽，司徒信這才看清宋行文的臉色很是不好，醫者的警覺性讓他立刻捉住了宋行文的手腕探了探，他看向宋行文道：“你有何不適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除卻厭食跟嗜睡之外，並無其他不適。怎麽了？”
其中緣由太過覆雜，倉促之間司徒信無法解釋來龍去脈，只從藥箱中拿出一把小刀，將宋行文的指間割破，又沾了些白酒，那鮮紅的血變得更加紅艷，陽光下顯得尤為耀眼。兩人皆是一楞。
“我中毒了？”宋行文問。
司徒信點點頭：“我也是才知道不久，沒想到這毒物擴散的這樣快。”
宋行文問：“我能活多久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最多不過十日。”
“竟然……這樣短麽？”宋行文有些惋惜，很快又道：“我還能一如從前那般與大家相處麽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與人說話無礙，可與人同食卻要萬分小心，切忌不能有血液接觸……不過你放心，我一定會想盡辦法治好你。”
宋行文卻道：“如果與人說話，要站多遠比較好呢？”
司徒信道：“兩丈開外。”
宋行文的神色依舊平靜如常，他看向司徒信道：“即是如此，還請司徒太醫不要與我太近，以免被傳染。”
一直以來，司徒信都將宋行文當成不經風霜的少年，可哪有少年在面對生死大事能這般從容。司徒信還想說話，卻見宋行文擡腳往前方走去，似是有意要與他拉開距離一般。
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，誰也沒有在開口說話。一路上，司徒信想了很多安慰宋行文的話，可到了交叉路口時，卻聽宋行文道：“我中毒一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，免得讓大家擔心。”
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想著別人，司徒信道：“行文，你還是想想自己吧。”
宋行文笑道：“你會治好我的，不是麽？”
司徒信不知該怎樣說了，他是說了要治，但是治不治的好豈是他能說了就算數的。只是面對宋行文如此信任，他卻只能點了點頭。
待宋行文繼續朝前走時，司徒信才想起來他本是想要安慰他的，怎麽到最後反而變成了答應他要治好他……
身為醫者，救死扶傷是司徒信職責所在，他救過無數人，也曾親眼看到太多人在他面前死去。他以為生老病死他早就看的淡然了，而現在他卻緊張的雙腿都在發抖。
若是配不出解藥，死去的不止是宋行文，還有都城上萬條人名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場，他無論如何都要贏！
四百四十五章想多看她幾眼
城樓，宋行文與邱賢對面而坐。他看向邱賢道：“你與王爺商量的如何了？”
邱賢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今日有些急了。”
宋行文直言道：“必須要快，我時日不多了。”
“時日不多？”邱賢問道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宋行文拿起桌上白酒，往不久前被司徒信割破的地方倒了一些，凝固的血液漸漸有鮮血再次流了出來，發出詭異的紅。
邱賢見之，眸色微微變了變，他問：“這是怎麽回事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我染了鬼花花粉，司徒信說我還有十日。”
邱賢驚得一下站了起來：“鬼花花粉不是向來只在死人中傳染麽，怎能染上活人？”
相比邱賢的反應，宋行文顯得要冷靜許多，他不急不緩道：“許是你得來的消息有誤。”
邱賢足足沈默了許久，他道：“如此以來，是我害了你。”
宋行文道：“害倒是談不上，我們都想除了雲月，總會有人出了意外。說真的，我很高興出意外的人是我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邱賢低頭看向他，分明大限已至，為何他卻毫不在意，難道他就不怕死麽？
宋行文溫和的笑道：“如果註定死亡，那不如讓我去死。陛下與你都是她此生最在意的人，如果你們出了事，她一定不會好過……”
“你對她也很重要啊。”邱賢的語氣有些急切：“從今日開始，你什麽都不要做了，你安心……”
“安心等待死亡麽？”邱賢直視邱賢：“你想讓我就這樣渡過最後的時光？”
“那……那還能如何？”邱賢沒了底氣。
宋行文的目光漸漸變得冷清許多：“既然早晚都要死，何不趁著現在做些有意義的事呢。”
“行文……”邱賢看著他，有太多話想與他說，可是話到了嘴邊卻都咽了下去。他明明知道那些人中了鬼花花粉，卻因他的判斷失誤而讓宋行文陷入危險境地，他此生從未有愧於人，也以為不會對不起任何人，可在這個時候他才明白，他還是太過自信。但是這一切都不是宋行文的錯，沒有道理讓宋行文這麽年輕就失去了性命。他看向宋行文道：“我會在這十日內找到兇手，無論如何都要救你。”
宋行文笑著說：“倘若真能這樣，我便是死也能瞑目了。”
邱賢漸漸低下了頭，他的雙手緊握成拳，自他成為將軍後，救過無數與他不相幹的人，可與他想幹的人現在卻無能為力，這是邱賢從未有過的感受。
宋行文還與他說了許多話，而邱賢卻無心再聽，只是面上附和幾句，根本不知他究竟說了些什麽。直到宋行文離開之後，邱賢的臉色才漸漸陰沈下來。宋行文是曲懷柔的弟弟，雖無血緣之親，可邱賢心中清楚宋行文在曲懷柔心中意味著什麽。他與曲懷柔一樣，都曾活在黑暗之中，而宋行文卻生來光明溫暖，如若不是被奸臣所害，宋行文的一生該是仕途坦蕩意氣奮發
邱賢站起身朝樓下走去，宋行文如今出了事，必須要盡快抓住雲月，只有找到雲月，才能找到救宋行文的解藥……
這一日宋行文忙到很晚才回錢坤宮，是邱賢送他回來的。
當時曲懷柔正準備睡了，聽見外面有腳步聲，便起身從窗外看了一眼。看清來人後，急忙穿了衣衫就往外走。
寒風凜冽，吹的原本有些瞌睡的曲懷柔立刻清醒不少，她看向一前一後的兩個人：“出什麽事了，為什麽現在回來了？”
宋行文溫聲道：“有些東西忘記拿了，拿了就走。”
曲懷柔微微蹙了蹙眉：“都這麽晚了還走什麽，好好睡一覺，明天早上再走。”
宋行文笑著說：“好。”
“吃了麽？”曲懷柔見他們二人風塵仆仆，想到這些日子他們忙的要命，也不等他們回答又自顧自的說道：“不管吃沒吃都再吃些東西再睡，外面不比宮裏方便，我去讓禦廚做些。”
“不用麻煩了……”
“怎麽不用麻煩，你不餓我還餓呢。”邱賢打斷了宋行文，又看向曲懷柔道：“你也陪我們吃一些。”
曲懷柔瞪了一眼邱賢，正想與他嗆聲，卻看見他眼底淤青一片，便知他這幾日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，再開口時語氣也溫柔了幾分：“好，你們先回去歇一歇，等飯菜好了我就叫你們。”
兩人進了旁殿，四下無人時宋行文才道：“都這樣晚了，你還麻煩她幹什麽？”
邱賢道：“你回來不就是想多看她幾眼麽，讓她陪著吃飯不是更好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可我這毒會傳染，我不想讓她也出了事……”
邱賢沈默半晌，良久才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而後宋行文也不再說話，只是手撐著頭，側目看向窗外。當看到曲懷柔往這邊走來時，原先沈靜的面色很快又帶幾分笑意，連眼神都變得明亮許多。邱賢看在眼裏，心底微微一嘆。曾經他勸宋行文早些放棄對曲懷柔的喜歡，可現在呢，現在他卻想方設法讓宋行文再多見一見曲懷柔。明知曲懷柔是妃，而宋行文是臣，這麽做實在不合規矩，可他卻無法再像曾經那樣冷靜自持。
曲懷柔很快就進了門，吩咐侍女琳瑯滿目的飯菜擺上了桌。看著滿滿一桌的飯菜，宋行文滿是笑意地問：“就我們三個人，能吃下這麽多麽？”
“也沒想著讓你們都吃完，每樣都吃一些。”曲懷柔一邊說著話，一邊走到宋行文身邊，正欲坐下，卻聽邱賢冷開口道：“你坐那兒去。”
曲懷柔順著邱賢指的位置看了看，那兒離門口很近，外面的風稍微大一些，那個地方就會涼颼颼的，她不情願道：“你怎麽不去？”
邱賢正欲說話，卻見宋行文已經站起來往他指的地方去。曲懷柔急忙道：“好了好了，我坐那兒就是了，別折騰了， 快些吃。”
“那兒涼。”宋行文道：“你坐在這邊來。”
“我又不是嬌貴的人。”曲懷柔坐了下來，看向坐在對面的宋行文，忽而問道：“你是不是生病了？”
宋行文知道此時他的臉色不太好，不著痕跡的掩飾：“最近太忙，沒有休息好，等忙過這一陣子就好了。”
即是如此，曲懷柔也不再說話，只是看著兩人吃飯，只想著兩人快些吃完好快些去睡。
曲懷柔不說話的時候，宋行文也就不怎麽開口，倒是邱賢說了不少話。
吃過飯，宋行文要去洗碗，被曲懷柔攔了下來，讓他快去睡覺，這些瑣事她會讓人去做。
宋行文向來聽從曲懷柔的話，乖乖去歇息了。
倒是邱賢一直坐著喝茶，曲懷柔沒好氣道：“那麽忙還不去睡？”
邱賢道：“有些事我想與你單獨說說。”
曲懷柔問：“什麽事？”
邱賢道：“與雲月有關。”
四百四十六章不要意氣用事
聽到雲月二字，曲懷柔的臉色變得正經不少，她在他身邊坐下：“你說。”
邱賢道：“我查到了一些線索，只是目前還不太明朗，我想讓你幫我分析一下，看看能不能讓我理清思緒。”
曲懷柔有些疑惑：“這種大事，你應該跟陛下說吧？”
邱賢緩緩搖了搖頭：“他有他的事要做，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，我不能與他說，否則也是讓他多添愁緒。”
聽此話，曲懷柔覺得是自己考慮不周了，她道：“你有什麽想說的都盡管說出來，也許我當真能幫到你。”
邱賢道：“蕭山他們受傷時，手腕跟腳腕都被銀絲勒斷。那幾人身手很快，武藝在我之上。我確信朝中並無這樣的人，而江湖之中也查不到此人蹤跡。”
曲懷柔微微思了思：“雲月是個龐大覆雜的組織，能人異士必不會少，查不到下落也在常理之中。”
邱賢道：“這正是奇怪之處。”
曲懷柔問：“何出此言？”
邱賢道：“為辯忠奸，朝中上下開始進行自查，如若雲月組織在朝中，就不會沒有任何蛛絲馬跡。而江湖上也早有我們再找雲月的消息，雲月卻始終如人間蒸發一般。我們看不到他，他卻能看得見我們，他知道我們所有的動向，這難道不奇怪麽？”
曲懷柔順著邱賢的話繼續道：“這個人離我們很近，而且與我們都很熟悉，熟悉到我們誰都不會去懷疑他。”
邱賢道：“所以你想想看，這個人會有可能是誰。”
與她熟悉得人並不多，曲懷柔很快就進行了排查：“我最熟悉的人有陛下、竹子、你、行文。”
邱賢道：“我與你差不多，陛下，王爺，竹子，你。”
曲懷柔道：“行文不可能是雲月，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眼中。”
邱賢道：“王爺也不可能是雲月，我與他的關系如同陛下與竹子，他對我知無不言，我知道他如今心向陛下。”
曲懷柔卻道：“有沒有可能王爺瞞著你做了些不知道的事呢？”
邱賢冷聲道：“如果他想謀反，何不叫上我一起。我的兵權加上他的錢財，豈不是勝算更大？”
曲懷柔尷尬的笑了笑：“你看你這個人，我只是隨便開個玩笑，你至於這麽嚴肅麽。”
邱賢道：“這個節骨眼上，你還有心思開玩笑？我不想與你說笑，你給我仔細想想，看看還有沒有什麽線索可以提供。”
曲懷柔抿了抿唇，絞盡腦汁的想了又想，腦子裏忽然閃現出一個人來，她的神色漸漸楞住了。
邱賢見她這般，追問道：“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？”
曲懷柔問道：“你查過曲靖麽？”
邱賢以為她能有更好的線索，本是有些期待的面色變得沈了下來，他道：“早就查過了，一個不忠不奸的老臣罷了。”
“你有仔細查麽？”曲懷柔反問。
“朝中每一個大臣我都很仔細的查過。”邱賢肯定道。
可曲靖分明是個奪權篡位的奸臣啊，若是很仔細的去查，怎麽可能查不到呢。曲懷柔心中納悶，自言自語道：“若他是忠臣，為什麽女兒會謀反呢，這簡直太沒有道理了。”
“道理？”邱賢聲音揚了幾分：“現在要的是證據，你能跟曲靖講道理麽？”
曲懷柔知道，如今為了調查雲月組織，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。面對邱賢的煩躁，她心裏也很急，可是眼下急也沒有用，她將思緒又仔細整理了一遍，這才又開口道：“目前與雲月交手的人，只有蕭山他們還活了下來，除了留在手腳上的傷痕，還有沒有別的什麽線索？”
邱賢的臉色更是難看起來：“若是有證據，我早就自己去查了，何苦等到現在？”
“你先別急，我們慢慢來找線索。”曲懷柔連忙道：“我記得你跟我說過，蕭山是因為調查邱謙與曲靖的時候受的傷，邱謙已經死了，這說明他不是雲月，那麽現在所掌握的線索中，只有曲靖最有可能成為雲月，對不對？”
隨著曲懷柔的話落，邱謙漸漸陷入了思索。如果當真是曲靖，那為何他會一點也察覺不到？
“雖然我也不想這麽胡亂猜測，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，對不對？”曲懷柔沖著邱賢笑了笑：“哥，我想去會一會曲靖，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來頭。”
“不行，敵我不明，你還是不要意氣用事。”邱賢立刻拒絕道。
曲懷柔見邱賢態度堅決，也不再說說什麽，只是心中打定主意了要去試探一番，她一直以為邱賢神通廣大，只要他想，就沒有調查不到的事情。可是現在她發現曲靖比邱賢還要有本事，這麽些年來，她一直為曲靖做事，自以為是這個世上最了解他的人，然而這時候想想全然不是如此。
或許曲靖對她隱藏了太多秘密，想想真是可笑，她將他當成世上最重要的人，曾為他賣命殺過無數人，甚至重獲一世後，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將這江山送到他手上。然而呢？然而他從頭到尾只顧著自己。
也不知怎的，她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。她待曲靖赤誠一片，曲靖待她呢？
忽然一雙手在曲懷柔面前晃了晃，她這才回過神來，問向邱賢：“怎麽了？”
邱賢道：“你在想什麽，跟你說話你都沒聽見。”
曲懷柔搖了搖頭：“沒想什麽，你剛剛跟我說了什麽？”
邱賢覆述道：“這些日子你多照顧些行文，最近案子太過覆雜，他有些焦慮。”
曲懷柔道：“好。”
邱賢又道：“時候不早了，你回去歇著吧，我也要睡了。”
曲懷柔：“好。”
她轉過身朝門外走去，邱賢忽然又拉住了她問道：“你沒事麽？”
曲懷柔笑了笑：“我能有什麽事。”
邱賢道：“沒事你怎麽兩眼無神？”
曲懷柔道：“可能是太緊張了。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麽強大的敵人。”
邱賢的語氣緩了不少，他道：“是人就會有弱點，我們總會找到他的弱點，再將其一舉攻破。”
“是啊，只是希望這一天快點來臨。”她道：“我回去了。”
邱賢目送曲懷柔出了門，屋內只剩下他一人時，他於明亮燭火喝下一杯又一杯的茶。他比任何人都想盡快查出雲月是誰，宋行文若是真的死了，他此生都無法原諒自己……
四百四十七章你怎麽來了
翌日，曲懷柔早早起來，命禦廚做好了早膳，等宋行文與邱賢一起來，她就讓人送來。
三人一同用膳時，曲懷柔察覺宋行文的臉色十分不好，就讓司徒信過來給宋行文瞧了瞧。把脈時，曲懷柔坐的離宋行文很近，司徒信幾次往她這邊看，眼神裏帶著一些不安。
曲懷柔有些疑惑，不過是給宋行文看個病，司徒信為何不安呢？她又看了看宋行文，但看他神色平靜，心中疑惑漸漸少了幾分。
很快的，司徒信就把完了脈，跟曲懷柔稟報，說是積勞所致，讓宋行文多加註意休息。
待司徒信離開之後，曲懷柔語重心長的與宋行文道：“抓住雲月要緊，可是身子也要緊，日後你再吃不好睡不好，就別怪我到時候跟陛下求情，讓你不許再插手此事了。”
宋行文認真道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盡管他答應下來，可是曲懷柔卻依舊有些不放心，她太清楚宋行文骨子裏的執著了，若是一件事沒有完成，他會想方設法也要去了解。思及此，曲懷柔又轉頭看向邱賢：“哥，現在行文跟你是一起的，你可要替我多管一管他。若是讓我發現他又憔悴了，我可要生氣的。”
邱賢道：“好。”
當邱賢與宋行文出了宮後，兩人坐在馬車裏，邱賢才露出擔憂的神色。宋行文見之，不由笑道：“離石十天期限還有九天，你為何這樣看我。”
邱賢道：“九日不過彈指一揮間，你怎這般坦然？”
宋行文道：“是人就會死，不過是世間早晚問題，既然都逃不過一死，又有什麽不能坦然？”
此時的宋行文在邱賢的眼裏，恍若那出世高人一般看淡生死，如果宋行文但凡表現出稍有害怕的模樣，邱賢反而會覺得心中會好受一些，因為他至少可以給他安慰。然而這個時候的宋行文太過冷靜，冷靜的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。
馬車在府衙門口停了下來，宋行文起身欲要離開，邱賢卻一把拉住了他，宋行文回頭看著他問：“還有事麽？”
邱賢道：“從今往後，也許我們會很少見面了，你有沒有話想要跟我說？”
宋行文很認真的想了一番，鄭重其事道：“若是我死了，請一定要對她好，連著我那份一起。”
邱賢撇過了頭，良久後才開口道：“好，我答應你。”
宋行文擡腳往下走去，馬車繼續駛向前方。在這一刻，邱賢忽然就懂了，懂宋行文那份沈重又卑微的愛意。也許這一輩子曲懷柔都不會知道宋行文的心意，但宋行文卻一點都不在乎。只要她能過的好，哪怕付出生命在所不惜。
這份愛來的太沈，沈的讓邱賢有些透不過氣來。
他掀開了簾子，往車窗外看了一眼。幾日沒有下雪的都城，又漸漸飄起了雪花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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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坤殿內，曲懷柔坐也不是，站也不是。總覺得宋行文的臉色那麽差，不像是休息不好的樣子，倒是像生了一場大病。可司徒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騙她，她想了又想，也許是司徒信配合宋行文查案也有些勞累，所以診斷不一定準。
對，一定是這樣。曲懷柔終於找了一個緣由，換了常衣偷偷出了宮去。
此時滿城飛雪，曲懷柔才下了馬車，走到府衙院內時，雪就已落了滿身。府衙內並無人見過她，只是見她拿有出宮令牌，便知她是從宮裏來的人，遂恭恭敬敬的將人請進了門。
當曲懷柔看見宋行文拿著火把將死去的守衛點燃時，她滿臉詫異問道：“他們不是捉住雲月的線索麽，若是焚毀了，還怎麽捉住雲月？”
比起曲懷柔的驚訝，宋行文的面色變得極為震驚，這些屍體可是會傳染的，若是曲懷柔出了三長兩短可如何是好，一向溫和的宋行文這個時候面色沈沈，轉身看向領曲懷柔進門的侍衛，厲聲呵斥道：“誰讓你們帶娘娘進來的！”
曲懷柔從未見過宋行文這般生氣，連忙解釋道：“是我自己要來的。”
宋行文將火把遞給不遠處的侍衛，急匆匆往門曲懷柔身邊走去，忽而又想起司徒信說過的三丈開外，又及時停住了腳步，他看向曲懷柔道：“你還是快些出去吧，這邊戾氣太重，不適合你待。”
曲懷柔也不想看到焚屍的場面，就道：“那我去外面等你。”
宋行文道：“好，我處理完這邊就去過去找你。”
曲懷柔由侍衛領著往前院走去，那侍衛多哆嗦搜地跟曲懷柔道：“小人方才不知是您是娘娘，若有冒犯，還請娘娘贖罪。”
本就是曲懷柔讓眼前侍衛帶她來找宋行文的，曲懷柔當然不會怪罪那個侍衛，她對著侍衛溫柔的笑了笑：“放心吧，我不會怪你的。”
那侍衛的臉色這才漸漸好了許多：“多謝娘娘。”
“宋大人為什麽要燒掉那些屍體？”曲懷柔問向侍衛。
那侍衛解釋道：“宋大人說屍體已經查驗完畢，無需再用。還說屍體死相太恐怖，為了不引起百姓恐慌，不宜入土，只能選擇就地焚毀。”
此言乍聽有些道理，可卻經不住曲懷柔細細去想。宋行文做事一向穩重成熟，應該知道按照大和律法，重大案件中屍身查驗完畢後，理當將屍體癥狀詳細記錄在冊，再由陛下指定官員親自查驗，防止由於疏忽而未記錄在案的狀況發生。可現在陛下還未見到城門一案的驗屍記錄，也就未曾派官員前來檢查，宋行文不該在這個時候處理屍體才是。
懷著對宋行文的滿心疑問，曲懷柔坐在廳堂內喝著茶。她不由想到昨夜邱賢說的話，莫非真是案子太過覆雜，讓宋行文有些焦躁，才會疏忽大意了麽？
很快宋行文就來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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